【新语丝电子文库(www.xys.org)】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我曾是少年大学生 陆铁琳 中国第一个大学少年班于1978年3月在中国科技大学成立,一些十一二 岁的孩子成为我国第一批少年大学生。一时间,赞誉之声四起,全国有十 几所大学陆续办起少年班。20多年过去了,现在只剩下中科大、上海交大、 西安交大等6所学校还有少年班。在今年举行的政协第九届全国委员会第二 次会议上,湖南省政协副主席、中南工业大学教授蔡自兴做了题为“及早 废止少年班”的大会发言,一些媒体也发出“废止少年班”的呼声。办少 年班是错是对?对于此事,少年班的大学生们应是最有发言权的。 “少年班多了点” 张亚勤:中国科技大学78级学生,上大学时12岁。获硕士学位后赴美 留学,获电子工程博士学位。1997年,年仅31岁的他成为美国电气电子工 程协会100年历史上最年轻的院士。1999年,他被聘为微软中国研究院首席 科学家。 “凡事都没有100%的对错。就像少年班,我觉得它对智力超常的孩子 确实起到了积极作用。但是当时‘文革’刚结束,整个社会在教育上都比 较注重对IQ(智商)的培养,而对个性和心理的教育重视不够。”张亚勤 说他在大学以前受的是填鸭式的教育,进了少年班后,反而没有太大压力。 “我可以选择学习我喜欢的东西,少年班给了我这个自由和机会,让我尽 快尽早地接触电子工程专业。” 谈到他的同学,张说他们大部分还是不错的,也有少部分不尽如人意。 “主要是社会对我们的期望值太高。这也许是好意,但是希望越大,失望 也越大。其实就算是少年班最早的学生现在也只不过三十多岁,事业才刚 刚起步,怎么就能说我们成功了还是没成功呢?社会应多给我们一些时间。” “现在还有6所大学在办少年班,还是太多。到底什么样的孩子是智力 超常的?这需要有科学的测评,关键是要因材施教。”张谈起自己在美国 的5岁的女儿:“我从来不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。她喜欢弹钢琴、跳芭蕾, 我就送她去学习。我曾送她去画画,她不喜欢,我们就不去了。” 张想对中国的家长们说:“给孩子更多的自由度,让他们自由地成长。 不仅是在IQ方面,在EQ(情商)方面更需要这样。” � “我不是神童” 王艳红:1975年生,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90级学生,1995年从信息管 理专业毕业,20岁不到就到新华社做记者、编辑至今。 “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神童,只是比同龄孩子学得努力而已;按通常的 标准来看,我也不是一个成功者,因为我没有读研读博、出国留学,就更 别说成名成家了!”圆脸,一说话就笑,王艳红怎么看也不像有四年新闻 龄的人。每次谈起少年班的经历,她都不讳言自己是个“不成功者”。 王艳红出生于湖北孝感的一个农民家庭,父亲是一个民办教师。“我 父亲是属于‘被耽误了的一代’,他的许多梦想都巴望着在我身上实现。” 小艳红四岁半时,爸爸就抱着她去村里的小学报名。在从家到学校的路上, 她一直不停地哭喊:“我不上学,我要玩!”父亲无奈只好把她抱回了家。 后来是奶奶来做她的工作,告诉她要想跳出农门只有去读书,小艳红这才 主动背起书包去上学。 “以后我在整个求学过程中都感受到来自家庭的沉重压力。我上学太 早了,根本就弄不懂考试是怎么回事。考不好爸爸就难过,他难过我更难 过,总觉得对不起他,我甚至想过要离家出走。” 王艳红上中学以后付出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,还考上了中科大少年 班。“可是我觉得人生中的一些阶段被压缩了。从小我对社会上的事就很 困惑,别的孩子谈论的事我有许多听不懂。上了少年班后,我开始懂得要 去适应这个社会。”在大学里,她选择了一个很“轻松”的专业,一毕业 就去工作了。“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成长过程,我会选择自由发展,那 样我可能去读我喜欢的数理化专业,也不会那么早就想摆脱学校而来工作 了。” 王艳红最爱看动画片《樱桃小丸子》,也许这正是对以前被压缩的阶 段的一种补偿吧。 “教孩子是很不容易的,老师和家长们应该在让孩子自然成长和管教 孩子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。”王艳红把这句话送给望子成龙的人们。 “千万不要一刀切” 陈晓薇:中国科技大学87级学生,赴美留学获生化博士学位,现在中 央电视台国际频道主持SundayTopic(周日话题)、中国报道,曾现场向 世界报道过三峡截流、香港回归。 “我小时候有心脏病,医生说如果不动手术就活不过20岁。7岁上小学 后,妈妈说我将来动手术要耽误一年的学习,不如先跳一级。谁知这七跳 八跳的,心脏没事了,还跳进了少年班。” 回想起少年班,陈晓薇有自己的思考。“当时大家都说我应该去少年 班,而我现在常想,也许我可以不那么着急地去跳级,而是正常地一步一 步走下去,那我在成长的过程中将有更多的时间和兴趣来思考一些问题, 而不是那么急于成长。当然少年班对我的帮助是很大的,最起码我所受的 理工科训练对我的逻辑思维锻炼很大,这也是我从事新闻工作的优势。所 以说少年班是好还是不好,要因人而异。” “我现在认为,孩子的健康和善良是最重要的。但是无论是过去还是 现在,社会和家长都在自觉不自觉地往孩子身上强加学业的期望,而不问 孩子是否愿意。对我来说,这种期望成为了一种压力———一种来自表扬 的压力,我们少年班的孩子从小就不断受到表扬,我们害怕对不起表扬, 害怕没有表扬,对表扬有一种依赖症。这甚至影响到我们成人以后的生活。 如果说少年班的孩子有一些失败了的话,他们多数是心理上的失败。” 谈到现在社会上对少年班的批评,陈晓薇请媒体不要为孩子和家长做 选择。“七八十年代媒体对少年班一片赞誉,现在又否定,这都是不正常 的。我们应当注意,不要强迫别人去做什么,也不要太过于受别人的影响 而形成攀比之风。” 中国青年报1999.6.2.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【新语丝电子文库(www.xys.org)】